我不属于你,畸形的冰雪王国
致俄罗斯
海外的鸵鸟,
全身长着蓬松的诗句、格律和韵脚。
我是多么愚蠢哪,竭力想把头埋进音韵的羽毛。
灵魂哪,
深深地在羽毛中藏躲!
突然闪现出另一个祖国,
我看见——
南方的生命遭到烧灼。
化为花瓶——椰树悠悠。
“喂,快让道!”
唉,虚构
被踩碎了。
我只得又——
在时间的沙漠中编织串串足迹,
奔向另一块绿洲。
“咱们走开点吧,
他会不会咬人?
有些人弯腰打躬地奉承。
“妈妈,
妈妈呀,
他会生蛋吗?”
“小乖乖,我也弄不清。
想来应该会生。”
楼房笑声粗野。
一股寒气浇到周身凉彻。
千万个指头朝我身上戳,
正当我把年代的山巅翻越。
没啥了不起!哪怕你把我冻结,
用风的刺刀刮光我的羽毛,在所不惜。
舶来的、格格不入的我
可以消灭。
任凭一切十二月疯狂肆虐。
飞白 译
导读
马雅可夫斯基通常以“革命诗人”的面貌为中国读者所熟知,大抵与他逝世后被斯大林冠以“苏维埃最优秀、最有才华的诗人”之名有关;而托洛茨基却明确地反驳了这一称谓:马氏“未成为,也不可能成为‘无产阶级文学’的鼻祖”。在俄国诗歌史上,马雅可夫斯基事实上早在1912年就发起了俄国的“立体未来派”运动。这首《致俄罗斯》就写作于1916年,也即诗人在诗歌探索上最集中的“未来主义时期”。
全诗以“我”,一只“海外的鸵鸟”的自白姿态,道出了在“畸形的冰雪王国”的现实和“另一个祖国”的虚构及想象之间徘徊经历,并事无巨细地描绘出饱受讥讽之“寒气”的困窘境遇。第一节中“全身长着蓬松的诗句、格律和韵脚。/ 我是多么愚蠢哪,竭力想把头埋进音韵的羽毛”,或可视作马雅可夫斯基作为未来主义者所撰写的一篇“美学宣言”。一如我们所知,未来主义主张以全新的艺术来表现技术、机器、力量、速度等“现代的美”,强调对传统文化的否定和对诗歌语言的更新,给予俄国古典文学中整饬的格律、韵脚以锋利的突击。诗人借由“鸵鸟之口”,表白了一个孤傲而无妥协的诗人所抱持的先锋美学立场。
我们同样也不应忽视马雅可夫斯基在诗中带入的政治立场及其历史语境。无论是现实的被否定的“畸形的冰雪王国”,还是那虚构中的“另一个祖国”——一个“生命遭到烧灼”的“炎热之岛”,都归于“破碎”,他只能奔向乌托邦式的“另一块绿洲”,以“任凭一切十二月疯狂肆虐”的勇气。(秦三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