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献给那些无名酒鬼的颂诗 | 后垮掉派诗人布劳提根小说代表作首次引进

理查德·布劳提根 · 2018-06-06 18:00:02

当阿波罗17号的宇航员在最后一次登月行动中发现一个小环形山之时，他们以理查德·布劳提根的小说《在美国钓鳟鱼》中的角色“肖特”来为其命名。本书为后垮掉派诗人理查德•布劳提根的小说代表作，在本书中，作者以当时美国社会广为盛行的钓鳟鱼活动和露营旅行为关键词，以“在美国钓鳟鱼”作为一个身份百变的主人公，串起一系列在时空之中、在虚构与现实之间穿梭跳跃的钓鳟鱼之旅。

理查德·布劳提根

他的野心不在于写出什么对人性进行深刻剖析的巨著，他不属于人文主义传统。

（指布劳提根和博尔赫斯）他们都具有狂暴的想象力，文体风格皆极为鲜明。但是，博尔赫斯的想象总是基于某种思想，思想经过巧妙变形，融于主人公的命运，最终被升华为咏叹和抒情。而布劳提根则是直接从幻念出发的，幻念源于内心深处的创伤，它有自己的逻辑和生命，与任何思想无关，文字由此衍生、铺展，从平常眼光看去，就仿佛是随性生发出来的。

他的幽默是从绝望中来的，因而往往带有一点疯癫、残酷的意味，总是围绕着“死亡”打转，却又不失轻盈，有时仿佛童话故事中天真、无辜的话语，有时十分滑稽，令人捧腹。

布劳提根对于比喻和隐喻的运用也很特异。假如一般诗人对比喻、隐喻的运用还停留在对自然数做加减法的层次，那么布劳提根已经发明了乘除法、小数点和代数。与其说那是高超的修辞手段，不如说是让生命之流加速的方式，凭借它，布劳提根的行文进入了一种自由境界，在他笔下，日常生活就像被施以魔法一样，展现出普通人做梦也想不到的离奇面貌，由此，布劳提根的意识不再依附于现实，他不必寻求真实、抵达真实，而是可以重新定义真实，这真实是属于他个人的。

以上内容节选自《在美国钓鳟鱼》中的导读《不曾因绝望而发笑的人不会懂得》一文（文／朱岳）

理查德·布劳提根，Richard Gary Brautigan，美国诗人，小说家。他的作品中大量充斥戏仿、讽喻与黑色幽默，小说代表作为《在美国钓鳟鱼》（1967）与《在西瓜糖中》（1968），诗歌代表作为《摆上大理石的茶》（1959）、《避孕药与春山矿难》（1968）。他最初以诗歌创作登上文坛，第一本诗集出版于1957年，其后曾参加过“垮掉派”的活动，亦被认为是“后垮掉派”诗人中的代表人物。1984年，布劳提根于加州家中自杀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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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频为某作曲家为《在美国钓鳟鱼》所编谱的曲子，资源来自于http://www.brautigan.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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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布劳提根

一：“酷爱”【1】 饮料成瘾者

“对于他来说，调制“酷爱”饮料是一件浪漫的事，是一场重大的仪式。”

小时候，我有一个朋友，因为得了疝气，最后喝“酷爱”上了瘾。他来自一个德国家庭，很穷，却有一大家子人。夏天，家里稍微年长一些的孩子都得下地摘豆子，然后以每磅两美分半的价格卖出去，来维持生计。大家都要劳动，除了我的这个朋友，因为他得了疝气。但是家里没钱给他动手术，甚至买不起疝气带。所以他只能待在家里，最后喝“酷爱”上了瘾。

八月的一个上午，我去了他家。他还没起床。他从一张用破布条缝成的毯子下面探出头，看着我。他从没用过一床像样的被单。

“你说你会带五美分来的，带了吗？”他问。

“带了，”我说，“在我口袋里。”

“好。”

他跳下床，衣服已经穿在了身上。他曾经跟我说过，他睡觉从不脱衣服。

“为什么要脱？”他曾经这样说，“反正要起床的。不脱衣服就是为了给起床做准备。脱衣服睡觉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走进厨房，绕过家里最小的那群孩子，他们身上的尿布又脏又乱。他给自己做了早餐：一片自己家做的面包，涂上卡露牌糖浆和花生酱。

“我们走吧。”他说。

我们走出家门，他还咬着三明治。杂货店离这儿三个街区，在田地的另一头。地里长满了浓密的黄色的草，还有很多野鸡。夏天里，野鸡肥了不少，我们走过去的时候，它们差点没能飞走。

“你好。”杂货店的老板说。他是一个秃头，头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看上去就像头顶上停着一辆老爷车。他问都没问，就拿了一盒葡萄味的“酷爱”，放在柜台上。

“五美分。”

“他付。”我朋友说。

我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枚五美分的硬币给老板。他点了点头，头上那辆红色的车前后晃了晃，好像司机突然发了癫痫。

我们离开了杂货店。

我们穿过田地，朋友走在前面。有一只野鸡飞都懒得飞，跑在我们前面，像一只长了羽毛的猪。

回到他家以后，典礼拉开帷幕。对于他来说，调制“酷爱”饮料是一件浪漫的事，是一场重大的仪式。动作须毫无差错，极富尊严。

首先，他拿了一只一加仑【2】 大小的罐子。我们走到屋子的一头，水龙头从地上喷出水来，好像圣人的手指。周围全是泥坑。

他打开“酷爱”，倒进罐子。然后将罐子放在水龙头下面，把水龙头打开。水从龙头里喷出来，水花四溅，水流冲进罐子里。

他小心翼翼，不让罐子里的水满出来，以防其中珍贵的“酷爱”也洒到地上。等罐子接满水，他迅速地关上了水龙头。动作精准，仿佛一位著名的脑外科医生切除想象力中错乱的部分。接着，他把罐子的盖子拧紧，好好摇了一摇。

仪式的第一部分结束了。

他就像一个异域宗教的祭司，饱含激情，完成了第一部分的精彩表演。

这时候他妈妈过来了，声音好像带着满嗓子的沙子和细绳，说：“你什么时候洗碗？……嗯？”

“马上。”他说。

“最好给我快点。”她说。

她一走，就仿佛没来过似的。仪式的第二部分开始了，他非常小心地捧着罐子，来到屋后一间废弃的鸡舍。“洗碗不急。”他对我说。伯特兰·罗素【3】说得都没这么好。

他打开鸡舍的门，我们走进去。地上散落着翻得破破烂烂的漫画书，像是树下摔得稀烂的果子。角落里有一张旧床垫，旁边是四个一夸脱大小的瓶子。他捧着罐子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四个瓶子灌满，不敢洒出一丁点儿。然后他把四个瓶盖都拧紧，准备开始一整天的享受。

一盒“酷爱”本来只能兑成两夸脱来喝，但他总是兑成一加仑，所以他喝的“酷爱”，味道总是很薄。一盒“酷爱”本来要加一杯糖，但他从来不放糖，因为他没有糖可以放。

他创造了自己的“酷爱”，他用“酷爱”将自己点亮。

【1】酷爱（Kool-Aid），美国传统混合饮料品牌。

【2】加仑（gallon），美国使用的容积单体，1 加仑等于4 夸脱。

【3】伯特兰·罗素（Bertrand Russell，1872 － 1970），英国哲学家、数学家、逻辑学家、历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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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在永恒之街钓鳟鱼

“我相信这些失去仍是一次有趣的探索”

永恒之街【1】：我们从格拉塔奥【2】出发，那里是贝尼托·华雷斯【3】的故乡。我们没有走马路，而是沿着小溪旁的小路上去。几个在格拉塔奥上学的男孩告诉我们，这是一条捷径。

小溪挺清澈，只是有些许浑白，我记得小路有几处很陡。我们碰见从上游来的人，因为这条路真的是捷径。他们都是印第安人，背着一些东西。

最后，小路和溪流分道扬镳，我们翻过一个山坡，来到了墓地。这是一处很老的墓地，几近破败，杂草与死亡丛生，如一对舞伴。

那里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街道，从墓地通往另一个山顶，尽头是伊克斯特兰镇，小镇的名字在西班牙语里读起来是“伊斯特隆”。沿着街道行走，到了镇上，你才能看见两旁的房子。

在世界的发丛里，通往伊克斯特兰的街道很陡。有一个路标指向墓地，然后就是蜿蜒的鹅卵石街道，每一颗石头都充满了关爱。

我们爬得喘不过气。路标上写着“永恒之街”，指示方向。

我并不是一个环球旅行家，不常来南墨西哥的异域之地。我还是一个小孩的时候，曾给太平洋西北地区【4】的一个女人干活。她已经九十多岁了。我每天下课后和每周六都为她干活，暑假也去。

她有时会为我做午餐，小小的鸡蛋三明治，面包皮已经切下，刀法如内科医生的手术一般精致。她还会给我吃蘸了蛋黄酱的香蕉。

这个老女人一个人住，仿佛这房子是她的孪生姐妹。房子有四层楼，少说也有三十个房间。

她身高五英尺，体重约有八十二磅。她有一只20 世纪20 年代产的大收音机。这是屋子里唯一一件需要远看才像产于本世纪的东

西，而且对此我仍心存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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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20 年代的东西，很多车子、飞机、吸尘器、冰箱等等，都好像来自上个世纪末。是我们的速度之美使它们到了这个地步，使它们过早地衰老，衰老得如同上一个世纪的衣物和思想一般。

她有一只老狗，但它也没什么好指望的。它太老了，看起来像一只塞满了绒毛的玩具。有一次我遛它去了一趟商店，跟遛一只毛绒玩具没什么区别。我把它拴在一个毛绒灭火器上，它就在上面撒了尿，但那只不过是毛绒尿。

我走进店里，给老女人买了点东西。好像是一磅咖啡和一夸脱蛋黄酱。

我给她割加拿大蓟草花。20 世纪20 年代的时候（或是19 世纪80 年代），她在加州开车，她的丈夫把车停在了加油站，让员工把油加满。

“来点野花籽怎么样？”员工说。

“不用了，”她丈夫说，“只要汽油。”

“我知道，先生。”员工说，“但我们今天加油送野花籽。”

“好吧，”她丈夫说，“那就给我们一点野花籽。但是把车加满汽油。汽油才是我想要的。”

“它会让你的花园更靓丽的。”

“汽油？”

“不，先生，野花。”

他们回到西北部，种下了那些花籽，长出了加拿大蓟草花。每一年我割了之后，总是又长出来。

我倒了一些化学药剂在上面，还是一直长出来。

脏话对它们的根来说是音乐。脖子上的狠狠一击对它们来说是大键琴响起。那些花就永远在那里生长着。谢谢你，加州，谢谢你漂亮的野花。

我每年都得割一批下来。

我也给她做过其他事情，例如用老旧得不行的割草机给她的草坪除草。我第一次给她干这个活的时候，她就提醒我，要小心那架割草机。几个星期前，一个人路过她家，问她讨些工作，好让他有钱住旅店，再买点吃的。她说：“你就割草吧。”

“谢谢您，夫人。”他话刚说完，出去割草，径直被那台中世纪的机器切下了三根手指。

我一直很小心，我知道那里飘荡着三根手指的鬼魂。它们可不需要我的手指做伴。我的手指好好地长在手上，看起来好极了。

我帮她把堆满石头的花园清理干净，赶走了几条蛇。她让我把它们给杀了，但我实在不知道白白杀了乌梢蛇有什么好的。不过我还是得把它们除掉，因为她说如果她踩到了这些东西，非犯心脏病不可。

所以我就抓住了它们，将它们送去街对面的院子里。那里有九个老女人，可能她们在牙刷里看见了这些蛇，于是犯心脏病死了。幸好她们被抬走的时候我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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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把丁香花丛里的黑莓除去。有时她会给我一些丁香花让我带回家，那些花很好看。我骄傲地举着花走在街上，感觉很好，就像那幅著名的照片【5】里的小男孩的酒瓶：一瓶好花酒。

我要给她的炉子劈柴。她平时在柴炉上做饭，冬天的时候用大火炉取暖。她增减着火，就像寒冬里的艇长，在暗无天日的海底驾驶着潜艇。夏天，我往她的地窖里不断地扔一捆捆柴火，直到我把自己给扔傻了，所见的一切都成了木头，甚至天上的白云、停在街上的车子和猫，都像木头。

我给她做各种鸡毛蒜皮的杂事。找一把1911 年丢失的螺丝刀。春天里给她摘一盘樱桃用来做馅饼，树上剩下的樱桃就全归我了。修剪后院里那些蠢得要死的树木，包括堆了很久的木柴边上的那些树。除草。

初秋的一天，她把我借给了隔壁的女人，替她的柴火棚补漏。那个女人给了我一块钱小费，我说了声谢谢。后来下雨的时候，她存了十七年的用来生火的旧报纸全被淋湿了。从那以后，每次我经过她屋子的时候，她都会狠狠地看着我。

我很庆幸没被处以私刑。我冬天不用干活。十月底我就能收工了，耙完落叶什么的，或者是把最后一条咕哝叫的乌梢蛇丢到街对面老女人的牙刷英灵殿【6】里去。然后她会在春天给我打电话。我每次接到电话，听见她细弱的声音，都感到惊讶，惊讶于她居然还活着。我会骑上马，去她家里，所有的一切又重新开始，我会赚几块钱，抚摸着被太阳晒得暖暖的狗，那只毛绒玩具似的狗。

一个春天，她让我去阁楼上整理几个箱子出来，扔点东西出去，再放些东西回到这个想象中的合适之处。

我一个人在上面待了三个小时。我多数时间里都在东看西看。

一个旧行李箱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解开绳子，拨开几个插销，打开了这个该死的东西。箱子里装满了渔具。包括一些旧钓竿、钓线盘、钓线、钓靴、鱼篓，还有一个金属盒子，装着满满的苍蝇、钓饵和钓钩。

一些钓钩上还钩着虫子，这些虫子有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岁数了，石化在钓钩上。这些虫子已经成了金属钓钩的一部分。

箱子里还有一些“在美国钓鳟鱼”护甲；一只饱受风雨的头盔边上，是一本日记。我翻到第一页，上面写道：

阿朗索·哈根的钓鳟鱼日记

我觉得这是老女人弟弟的名字，大概年轻的时候因为奇怪的病去世了。我知道，是因为我总是竖起耳朵，睁大眼睛，看到了她永远摆在客厅里的一张大照片。

我翻到破旧的日记本的下一页，它这样写道：

钓鱼次数和逃走的鳟鱼数量记录

1891 年4 月7 日 逃走 8

1891 年4 月15 日 逃走 6

1891 年4 月23 日 逃走 12

1891 年5 月13 日 逃走 9

1891 年5 月23 日 逃走 15

1891 年5 月24 日 逃走 10

1891 年5 月25 日 逃走 12

1891 年6 月2 日 逃走 18

1891 年6 月6 日 逃走 15

1891 年6 月17 日 逃走 7

1891 年6 月19 日 逃走 10

1891 年6 月23 日 逃走 14

1891 年7 月4 日 逃走 13

1891 年7 月23 日 逃走 11

1891 年8 月10 日 逃走 13

1891 年8 月17 日 逃走 8

1891 年8 月20 日 逃走 12

1891 年8 月29 日 逃走 21

1891 年9 月3 日 逃走 10

1891 年9 月11 日 逃走 7

1891 年9 月19 日 逃走 5

1891 年9 月23 日 逃走 3

钓鱼次数总计 22 逃走总计 239

每次钓鱼平均逃走 10.8

我翻到第三页，似乎跟前一页没什么差别，只有年份变成了1892 年，阿朗索·哈根钓了24次鳟鱼，逃走317 条，平均每次逃走13.2 条。

下一页是1893 年， 钓鱼总计33 次， 逃走480 条，平均每次逃走14.5 条。

下一页是1894 年， 钓鱼总计27 次， 逃走349 条，平均每次逃走12.9 条。

下一页是1895 年， 钓鱼总计41 次， 逃走730 条，平均每次逃走17.8 条。

下一页是1896 年，阿朗索·哈根只去钓了12 次，逃走115 条，平均每次逃走9.5 条。

下一页是1897 年，他只去钓了1 次，逃走1 条，平均每次逃走1 条。

日记的最后一页是1891 年至1897 年的合计。阿朗索·哈根总共钓了160 次鳟鱼，逃走2231条鳟鱼，7 年平均每次逃走13.9 条。

在合计的下面，有一篇短短的阿朗索·哈根的“在美国钓鳟鱼”墓志铭。它这样写道：

我钓了。

至今为止，我已钓鳟鱼七年，

没有抓到一条鳟鱼。

每条上钩的鳟鱼最后都逃之夭夭。

它们要么是跳着逃走了，

要么是扭了几下逃走了，

要么是弄破了我的捞鱼网，

要么是扑通一声掉落，

要么是他妈滚开了。

我的手从未抓住过一条鳟鱼。

尽管沮丧不已，

我相信这些失去仍是

一次有趣的探索，

但明年还会有人

得去钓鳟鱼。

还会有人

走上我的路。

【1】原文为西班牙语“Calle de Eternidad”。

【2】格拉塔奥（Guelatao），位于墨西哥瓦哈卡州。

【3】贝尼托·华雷斯（Benito Juárez，1806 － 1872），曾于1858年至1872 年期间5 次出任墨西哥总统。

【4】指美国西北部地区和加拿大西南部地区。

【5】可能是指法国摄影家布列松（Henri Cartier-Bresson）的摄影作品《男孩》（1958）。

【6】英灵殿（Valhalla），北欧神话主神兼死亡之神奥丁接待英灵的殿堂。

关于《在美国钓鳟鱼》

节选自《在美国钓鳟鱼》译后记，副标题为编者所拟

《在美国钓鳟鱼》英文版

线索

《在美国钓鳟鱼》的主体成于1961 年夏天，布劳提根和他的第一任妻子弗吉尼亚·埃尔德（Virginia Alder）、女儿伊恩（Ianthe）在爱达荷州的斯坦利湖区野营。那年六月，布劳提根和妻子用三百五十美元的返税金买了一辆二手的“普利茅斯”旅行车，装上两箱书、帐篷、睡袋、“科勒曼”牌的炉子和露营灯，以及布劳提根的打字机。他们把名叫“杰克”的猫托付给邻居后，带着女儿，从旧金山出发了。车子一路向东，先抵达内华达州，穿过内华达的荒漠，然后往北进入爱达荷州。来到爱达荷州以后，一行三人首先在银溪落脚扎营，布劳提根开始钓鱼。接下来的一周，布劳提根遍访附近的溪流，并在笔记本上记下了一个个好听的名字。

那一页笔记的标题叫作“我钓过鳟鱼的溪流，以先后顺序排列，1961 年——爱达荷，一曲旅行的歌，一曲鬼魂的歌”。记下的名字包括银溪、铜溪、小木头溪、大烟溪、天堂溪、咸水溪、小烟溪、嘉莉溪、皇后溪、红鳟溪、鲑鱼溪、小红鲑湖、黄腹湖溪、斯坦利湖和斯坦利湖溪，等等。这些溪流串起了整个旅程，也即《在美国钓鳟鱼》的线索。

扩充素材

“扩充”是布劳提根创作《在美国钓鳟鱼》的常用方式。他常常从以前的作品中获取材料。他曾在1959 年写过一个短篇，说的是两个新奥尔良来的流浪艺术家，在华盛顿广场相遇，一起幻想在“想象中的精神病院”里舒服地过冬。这个故事变成了《酒鬼们的瓦尔登湖》一章。华盛顿广场是这本小说里的一个重要场所，也是原版小说的封面。《蛋黄酱篇》几乎照搬他淘的一本二手书。《与联邦调查局在美国钓鳟鱼》则受到了一张不完整的通缉告示的启发。

尝试不同文体

尝试不同文体的过程对于布劳提根来说并不容易。虽然他以小说闻名，但那时候的布劳提根只要下笔，写出来的东西都会变成诗歌。事实上，《在美国钓鳟鱼》也有很强的诗歌色彩，甚至可以归入散文诗的范畴。

作为完整意象的“在美国钓鳟鱼”

这本小说展现想象的方式，或者说运用隐喻的方式，是相当直接的。例如，“在美国钓鳟鱼”人物本身，就具有极大的模糊性。

人物被冠以“在美国钓鳟鱼”的名字，使得“在美国钓鳟鱼”作为一个完整的意象，被高度抽象化，成为贯串全书的一个符号。在不同的故事里，对人物的描写越细腻，越能放大模糊性，增强隐喻的陌生化效果。

以上内容节选自《在美国钓鳟鱼》；[美] 理查德·布劳提根；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品方：新民说，译者: 陈汐 / 肖水 ；已获授权